拍賣場上普洱茶身價節節高，一片百萬到千萬，這是可以喝的古董寫下喝得飲料奇蹟，而《紅樓夢》中賈寶玉的怡紅院卻是拿普洱茶當家常，更怪異的還叫她「女兒茶」。
《紅樓夢》第63回：「寶玉忙笑道：『媽媽說的是。我每日都睡得早，媽媽每日進來可都是我不知道的，已經睡了。今兒因吃了麵怕停住食，所以多頑一會子。』林之孝家的又向襲人等笑說：『該沏些個普洱茶吃。』襲人晴雯二人忙笑說：『沏了一盄子女兒茶，已經吃過兩碗了。大娘也嘗一碗，都是現成的。』」文本為何出現不同茶名卻又直指同樣有助消化功能？文中提到女兒茶引起後人許多不同角度討論，說女兒茶到底是普洱茶？還是來自泰山的女兒茶？或是貴州民間常飲用的女兒茶？同樣的茶名指涉的茶種和飲用的方式各自表述，女兒茶是誰？
來自泰山的女兒茶？明代《泰山志》中「山人採青桐芽，曰女兒茶」，而青桐芽本非傳統茶葉，原是一種喬木植物「鼠李」，明嘉靖的查志隆等編著《岱史》中亦見：「茶，薄產巖谷間…山人採青桐芽，號女兒茶。」由此可見，泰山女兒茶非茶類，只是將青桐芽稱為女兒茶。
貴州藥草也有女兒茶？《貴州民間藥物》記載岩果紫，又稱為「黃茶根」、「女兒紅」，生於低山丘陵多岩石的地方，分布於湖北、四川、貴州及陝西等地，有清熱、涼血、止血等效果。貴州產女兒茶就是一種草藥，和《紅樓夢》中女兒茶巧是同名。
真正的女兒茶？清代張泓於乾隆40年（1775）撰寫的《滇南新語》中寫道女兒茶如何得名？「皆夷女採治，銀貨以積為妝資。故名。」、「普茶珍品，則有毛尖、芽茶、女兒之號…女兒茶亦芽茶類，取於穀雨後，以一斤至十斤為一團。」換言之，女兒茶就是由少數民族所採得茶，換得錢當作自己的嫁妝，所以稱為「女兒茶」，同時說明了女兒茶採嫩芽上等原料，並非隨意製作的粗糙茶葉。女兒茶被納入貢茶，選料製作數量有品管限制。
《宮中檔雍正朝奏摺》說：雍正2年（1724）8月初2日，雲貴總督高其倬恭進計進：「大年夜大年夜普洱茶一百圓、中普洱茶一百圓、女兒茶五百圓、芽茶二十簍、茶膏四十匣…。」清宮奏摺正式出現「女兒茶」之名，跟普洱茶一起，即同一茶種，製成選料按等級製成大小規格，納入朝廷入貢管理，共同彰顯進貢之茶絕是上等茶品。
普洱茶或稱女兒茶，在清康雍乾三代都是重要貢品。清代阮福（1801-1875）《普洱茶記》：「大而圓者名緊團茶，小而圓者名女兒茶。女兒茶為婦女所採，於雨前得之，即四兩重團茶也。」標示女兒茶4兩重，雨前採的毛料為婦女所採，這正是怡紅院所喝的女兒茶。皇室恩典賜茶的儀軌中，女兒茶和普洱茶並列。
《普洱茶記》中先說採摘時間：「於二月間採蕊極細而白，謂之毛尖，以作貢，貢後方許民間販賣。」第二講究花色品種，「每年備貢者，五斤重團茶、三斤重團茶、一斤重團茶、四兩重團茶、一兩五錢重團茶，又瓶盛芽茶、蕊茶，匣盛茶膏，共八色。」史稱八色貢茶。第三是規定數量，《貢茶案冊》知：「每年進貢之茶，例於布政司庫銅息項下，動支銀一千兩，由思茅廳領去轉發採辦，並置辦收茶錫瓶、緞匣、木箱等費。」貢茶檔案中的茶可進入大觀園？抑是賈府派人採買普洱茶？當時茶的交易雖由朝廷主導，賈府權勢當可「團購」？
寶玉在怡紅院裡隨手可得的女兒茶，跟宮中貢茶一樣好，普洱茶成貢品要講究「五選八棄」：即選日子、時辰、茶山、茶叢、茶枝；棄無芽、葉大、葉小、芽瘦、芽曲、色淡、食蟲、色紫。製作前要先祭茶祖諸葛亮，掌鍋揉茶師傅要沐浴齋戒，這才「請鍋」。揉茶師傅用雙手在熱鍋內提、翻、抖茶等。
然對於生活在怡紅院中的賈寶玉，普洱茶產製秩序成為貢茶，他不會也不想知道？他明白也感同身受的是吃完飯女兒茶確是消脂解膩的好茶！此外，普洱茶給了皇室品飲好滋味，普洱茶還登上國際舞台，成為清廷外交重磅國禮用品。
普洱茶在清宮也扮演國之重禮角色，宮中檔案記載：雍正時期普洱茶一年的入貢量已達5,000餘斤。普洱茶作為皇帝專有的茶品，除自己享用外，也作為賞賜品，賞給皇后親貴、內外大臣、蒙古親王郡王、貝勒公子、喇嘛等；普洱茶還當成國禮，頒賞西洋各國國王及來使和藩屬國國王及來使；普洱茶另作為祭祀品，用來祭神、祭祖、供佛等，清代普洱貢茶獨具特異功能，支應各方需求。
普洱貢茶曾有榮景，到了現代受愛普洱茶的人追捧，以及將普洱茶視為投資增值可喝的古董，造成普洱茶亂象叢生。
清廷在雲南設有專款專用，買茶對於包裝茶葉非常講究，以最好的茶菁作為原料，係以曬青為主，並未出現渥堆快速熟化的普洱茶。今日茶葉市場出現的團茶，名稱樣式和重量若貢茶的樣子，卻用1950年代才出現的渥堆方式製作，實脫離了原貌，更絕非清宮外流。
今日所見普洱茶，茶餅內雜有石頭、毛髮，甚至米糠視為「自然」、「有機」；然當作為貢茶時，製茶要求有專人為製茶壓餅人擦汗，御用貢茶是不許滴半點汗水進去的。這樣的品質要求，放了百年普洱仍可品賞，中國故宮博物院存有七十餘件普洱貢茶，有仍完好無缺以筍葉包裝的茶葉，另藏有普洱茶的七子餅、茶膏和團茶，怡紅院賈寶玉用來消膩的女兒茶榜上有名。
女兒茶、普洱茶同根出，同為貢茶極品，賈寶玉說：「好姐姐，把你嘴上的胭脂賞我吃了罷。」他一旦飽餐消食，女兒茶普洱醇當是他最愛！
◎收錄於【藝術收藏+設計2021年12月 #171】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