茶人雅興

[茶的身世] 在地裡醒著

地、水、火、風為茶四大報,因緣合和!
茶在地裡醒著。
茶在水的幽隱。
茶在火的修煉。
茶在風裡流動。

圖/文 池宗憲

茶在月下,在陽光下,在包羅萬象山谷裡。

茶芽蜷縮在靜息中,等待品嚐的清醒,而釀育的土壤為了她不會甦醒過來,沈睡中。

地,是甦醒不了的,由活著的茶對他說話,是同茶香氣息相融在一起,每年一季都供養玉立的茶樹,在生命的深刻含意,給了茶光澤。

靜穆的砂土相互細語著,滿空的豔陽高照,水流的生機注入等待啊!陰綿細雨的黏稠,鬆軟的土基,讓茶葉重載著希望。

茶樹的自身不作聲,土壤卻按著晴雨嘆息,是無法向天空呢,只是和茶樹根枝葉訴說著無語。

走了一天山路,到了雲南巴達山的普洱古樹前,一千八百歲的長壽,仰賴腳下土壤孕育,原始植被、荒山大,一分而四,茶樹佈滿苔,正是負離子活躍的符碼,陰雨中我爬上茶樹滑了下來,看樹被刻畫印記,留著一身痕,看著樹身樹下的無語,又好一瞬間有話要說:無知的人啊!怎麼切傷了千年樹。

寂靜森林,深暗林蔭,茶樹醞釀芳香,只要有一陣輕風,她就搖曳,只要一縷光,溫和就可讓無語土壤逐漸出喃喃之聲。

我在福建安溪紅土壤上穿梭,找尋正統的歪尾桃鐵觀音,茶樹茶葉正守護著茶湯的灼熱,吹拂起令人癡狂美好的景象,鋪陳鐵觀音茶樹種的茶園,有各種激情在一起,在絢麗茶園,我望著陽光消逝後土壤最忠心的守護。

對茶樹的崇敬,連在一起的故土,就是茶轉換陰陽的再生,不是埋在土裡,而是對植物生命的母體,一種母性色彩的連接,砂礫土、黄土、紅土、黑土……,不同顏色連結適宜的茶樹,標示茶樹長成的場域、海拔、濕度、日照、降雨量等,喜愛鬥茶之士,不妨試茶喝出一款茶一種土,來自閩北武夷山正岩紅砂岩種出的武夷岩茶,或是海拔一千七百尺雲貴高原植被黑土上的野生茶。

土的氣息在茶湯喝得透明化,是一種養成訓練可造就的:入口的韻深韻淺,收納共鳴,撥人心弦,音韻悠遠,非砂礫土莫屬;韻滑美順口,是黃土特質;來自土的滋養,茶在土裡生金,生長肥碩葉脈,納盡土壤肌理微量元素,作了茶樹的豐碩,才有供品飲巔沛天地的氣宇,賦予自然泥土的芳香,才有叫人墜入理性化分解的可能。

土的供養沒有代價,本著自然生息循環,茶園本是生生相扣,園內要有小蟲、小草,偶遇的蜉塵子貪嘴偷啃一嘴茶葉,正寫照無農藥害的純淨,趕上有機風潮,原本已飽受肥料摧殘的傷心地,這時才甦醒!

茶園的土壤,翻動後吐露濃濃堆土的氣息,每回到茶山我都跑到茶園裡看土的鬆緊度,看茶與草與土共生共利的耕作,我翻動解塊,凝視來自金三角的紅泥中大理石塊的包藏,而今廢鴉片改種烏龍茶,到底同樣叫做軟枝烏龍,以台灣民間鄉茶農的揉捻烘焙出的差異何在?土可以告訴我!

同一茶樹,有形象的原始,接受種植土壤的載體,就分列了各種組成和排列,顯示土壤深層結構的茶地底蘊,有了主權身份的伸張,不容外侵,給茶弄張基因身份證看來是科學,卻違背本質的存在,耀眼的茶底不在遠方,不在冰冷的資料庫。 返回,茶自身的圓潤滋味來自土壤,我在茶山就喝茶看著土壤和茶樹發出悅耳的香醇。我知道土地等到了品嚐的共鳴,在沈睡裡甦醒!

◎刊載於2006年6月19日 中國時報人間副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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